韩三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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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堔站在白静身后，不停地嘱咐她：&ldo;你多吃点儿啊，多吃点儿肉。你看看你现在瘦得屁-股和胸都没了。&rdo;杨堔的嗓门儿高，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用一种特别诡异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个看。白静在医院的人缘挺好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她。大家看她和这样一个男的在一起，都特别不理解。白静嫌丢人，只能压低声音警告杨堔：&ldo;你说话小声一点儿。丢人。&rdo;杨堔不服气：&ldo;我怎么了？让你多吃点儿东西我还有错了？&rdo;白静无力给他解释，于是明智地选择了沉默。等了五分钟，终于排上了。白静站在窗口前打了一份土豆丝、一份茄子、一两米饭、一个鸡蛋。打完饭之后，她也没管杨堔，直接就坐下来吃了。白静还没来得及吃，杨堔就端着满满一盘坐到了她对面。白静看了一眼他盘子里的肉，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一个人能吃这么多？&ldo;哎呦我擦，忘记买素菜了。&rdo;杨堔把盘子转了一圈儿，对白静说：&ldo;要不咱俩一块儿吃吧，我给你吃肉，你给我吃菜。&rdo;白静点点头：&ldo;好，随便。&rdo;杨堔满意地点点头，凑到白静的盘子前夹了一块儿茄子，吃得津津有味儿的。白静则是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盘子里的米饭。&ldo;你咋不吃肉？&rdo;杨堔夹了一块儿锅包肉放在白静盘子里，&ldo;赶紧吃，就你那小身板儿，不够老子折腾几回的。&rdo;白静：&ldo;……&rdo;☆、。白静看着盘子里的锅包肉，纠结了十几秒钟，最终还是夹起来吃掉了。她很久没吃过肉了，在松堂医院呆了一年，她都不知道食堂里还有荤菜。锅包肉的味道还算正宗，和她在大连吃的差不多。杨堔看白静吃完一块儿肉，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白静倒也没在意他的表情，埋头吃完了一顿饭。她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所以不管杨堔说什么，白静都是在敷衍。……吃过饭，杨堔又回去看林老头儿了。白静和他一块儿去的。进去的时候，老头儿正在和照顾他的护工吵。&ldo;去看看我儿子，车来了没有……&rdo;老头儿的声音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洪亮了，但依旧在拼了全力地说话。那个护工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然后用绳子将他绑到了床上。杨堔看不下去了，走上去拦住那个护工。&ldo;你这是干啥？他好好的，绑他干什么？&rdo;杨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气，白静怕他一冲动做出来什么不好的事儿，所以赶紧上去抓住他的胳膊。白静给杨堔解释：&ldo;这样绑着是为了他好，不然他会掉下来的。&rdo;在这边，很多老人都是这样，身上的绳子的确是为了保证他们安全的。因为很多老人都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如果不捆着，他们就会从床上滚下来。白静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但是呆了一年，也算司空见惯了。虽然这个行为听起来很残忍，但它却是保证老人安全的最好办法。杨堔不能理解。他看着白静，过了很久才开口说话。&ldo;他好好的，我在这里守着，他怎么可能掉下来，我又不是瞎子。&rdo;白静说：&ldo;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你是他的亲人，你可以负责；但你不是，一旦出事儿，还是要医院负责。&rdo;说这话的时候，白静脸上的表情依然很淡定。她刚来的时候，也不能理解这样的规则。但是时间久了，她渐渐开始明白，医院做的一切规定都是有道理的。毕竟松堂医院和别的医院不一样，所以也不能用其它医院的规则来和这里做比较。杨堔最后还是松开了那个护工，任由她把绳子捆到了老头儿身上。原本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突然成了这个样子，杨堔心里头难受得厉害。……坐在病床前，眼睛不知不觉又红了。白静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通过这件事情，她也算是对杨堔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之前，她以为他薄情寡义、自私自利、从来不会关心别人。一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是一个善良又有血性的人。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杨堔和白静一直在林老头儿的病房坐着陪他，下午四点多钟，他的儿子终于过来了。他西装革履的，看起来应该是事业成功的那类人。杨堔想骂他，但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骂。白静见他儿子过来，第一时间把杨堔拉出了病房。其实她心里头清楚老头儿没有多少时间了，最后的时光，还是要让家人陪着。他们再亲，也是外人。而家人是无法替代的。白静拉着杨堔出去之后，杨堔一直闷闷不乐地不说话。白静以为他是因为老头儿的事儿难受，谁知道他却突然开口说了原因。他说：&ldo;我觉得我和他儿子没什么区别，就是一畜-生。&rdo;白静看着他，没有说话。杨堔继续说：&ldo;我一年也就回去看他一回。我们就在一个地方，平时他喊我回去吃饭我还不去。&rdo;白静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杨堔口中的&ldo;他&rdo;是谁。杨堔现在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对杨霖峥的态度。他们爷俩儿脾气都不好，但他终究是晚辈，理应给杨霖峥尊重。杨霖峥这么多年真的挺不容易的，当年离婚，其实也不怪他……杨堔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不孝顺。他突然很感谢老天爷让他经历了这一段儿，如果没有这个经历，他肯定不会醒悟得这么早。……白静对父母的印象停留在很小的时候，她对亲情也没什么概念。看杨堔这样，只能生硬地安慰他。&ldo;没关系，现在懂了也不晚。&rdo;杨堔伸手抱住她，&ldo;白静，你嫁给我吧。&rdo;白静愣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在杨堔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白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她和杨堔抱着孩子在一块儿看电视。很和谐，很温暖。温暖得她差一点儿就答应了。到这个时候，白静已经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内心对杨堔的感情了。只是她向来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她总觉得自己如果和杨堔在一起了，就是对不起梁朝阳。……杨堔还没来得及追问白静，就听到了林老头儿死亡的消息。他红着眼睛，拉着白静一块儿进了病房。林老头儿的儿子坐在病床前，哭得很难过。杨堔拉着白静走上去，低头看着他：&ldo;老头儿，我跟小白来看你了。&rdo;这一次，没有任何声音回他。杨堔继续说：&ldo;你放心吧，她已经答应跟我结婚了，以后我俩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三口来北京看你。&rdo;白静抿着嘴唇，看着杨堔脸上的泪，她心里也难过得很。刚来松堂医院那会儿，白静基本每天都会哭。不管是不是她看护的病人去世，她都会哭。但是时间久了，好像就麻木了，也哭不出来了。后来她渐渐地明白，哭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它只不过是人在无力回天的时候选择的一种逃避现实的方式而已。杨堔和老头儿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老头儿才被抬到太平间。白静和杨堔一块儿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杨堔哭了很长时间，嗓子都哑了，说话的时候就跟含着沙子似的。他情绪不好，白静也不忍心撵他，只能带着他回了家。回家之后，白静熬了一锅小米粥，随便炒了一个菜，算是晚饭。趁着白静做饭的时间，杨堔给杨霖峥打了个电话。这么多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杨霖峥打电话。杨霖峥显然也是很惊讶，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结巴了。&ldo;你，你打电话什么事儿？&rdo;听到杨霖峥的声音，杨堔勾起嘴角笑了。他说：&ldo;没事儿，就给你打个电话。&rdo;杨霖峥显然是懵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他主动打电话，好不容易来一次，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