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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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至正午，凌子悦一行就来到了城郊的别院。如意开始打点院中的一切。

  一切宛若尘埃落定。

  凌子悦解下腰间的布囊，拿出了里面那片竹简。

  本以为云澈会写下许多依依惜别之词，又或者语含怪罪之意，却未料到只有短短一行小字，是云澈亲刻上，力深刻，仿佛要将这竹简刻穿。

  子悦成风

  扬尘千里

  凌子悦愣住了，瞬时捂住了嘴巴，唯恐眼泪会忍不住掉下来。

  云澈刻了上句，却偏偏不刻下句。他的用意十分之明显。

  他在问凌子悦，还记得当日与自己许下并肩抗击戎狄的诺言吗？所谓战场又何止沙场？还有那个宫廷，还要朝堂之上，还有那无数党派的利益纷争。云澈一直单纯地认为，无论他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无论硝烟四起还是血流成河，凌子悦都会在他的身边。

  是她令他将这样的信任根深蒂固，而今她却要连根拔起。

  云澈不由得问她，她是不是真的要毫不留恋地离开他，尘埃不染追求一生的平静安稳？

  &1dquo;妹妹，你且好好休息，为兄要回去了，好让父亲放心。”凌楚钰瞥见凌子悦表情的瞬间，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快来到她的身边，将那竹简从她手中拿开。

  &1dquo;妹妹！不要去想！你已经出来了难道还想要再回到那牢笼之中去？”

  凌子悦抓紧凌楚钰的袖口道：&1dquo;大哥！为什么女子就不可以？”

  &1dquo;不可以什么？”

  &1dquo;女子就没有才略，女子就不能为政？女子就不能为君王实现抱负？女子就只能坐上马车泪眼垂帘和亲戎狄？”凌子悦极为认真地说。

  &1dquo;妹妹！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凌楚钰按住凌子悦的肩膀，试图将她从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中清醒过来。

  &1dquo;朝堂上那些将军大夫们，想的都是自己的安宁，国家如何百姓如何，他们的国君有怎样的抱负，他们都不在乎！只要牺牲区区一个宗室翁女能够忍辱偷生，他们仍旧尊贵封侯拜相！尊崇以文御武贬低设置内外朝也根本不是因为以文御武适合国家而是因为党派之争！那些人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为了治国！”

  曾经有个叫华旭子的人写了个策论，《为君注》，点出了君主理当巩固皇权，设置内外朝堂。这一套体制并不为云顶王朝的君主所接受，不仅仅是因为与以文御武的观点相悖，特别是镇国公主，她不止逼迫承延帝焚烧华旭子的著作，甚至将他的门生投入大牢。她嘴上说着，设置内外朝简直就是分裂皇权，鼓励朝臣分党结派，心里害怕的却是一旦设置内外朝堂，她就再无法控制皇权了！欲与镇国公主开战的云澈是何等的人单势孤，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却一走了之了！

  &1dquo;住嘴！你的话已经大逆不道！”凌楚钰扬起手来就要打在凌子悦的脸上。

  凌子悦的表情却极为倔强，一场笃定地望进凌楚钰的眼中。

  &1dquo;如果太子想要改变这一切，就要逆流直上！他会孤独，他会被人背弃，会有无数人期盼着将他从至高位拖下来！他刻下这书简，是为了求我帮他，不要做冷眼旁观之人，不要成为第一个背弃他的人。如果那些铮铮男子不敢做的事情，那么我凌子悦去做！”

  &1dquo;子君！”凌楚钰狠下心来一巴掌打在凌子悦的脸上，&1dquo;你醒过来了吗？”

  凌子悦狼狈地低着头，如意听见声响赶了过来。

  &1dquo;&he11ip;&he11ip;这&he11ip;&he11ip;这是在做什么啊？好端端的怎么&he11ip;&he11ip;”如意来到凌子悦身边，正要去看她被打的脸颊，凌子悦却会开了如意。

  &1dquo;我要回去，大哥。”

  &1dquo;你说什么——”凌楚钰第一次怒意沸腾，他对这个妹妹从来怜爱有加，今日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怒目而视，&1dquo;你以为你去了太子身边就得长久吗？人是会变的！更不用说太子！他不仅仅是一片赤心的少年，他的心机比你想象的要深不可测！当年他不过一介稚童就在携芳殿震慑父亲，要父亲守口如瓶，为的就是将你绑在身边！他若真心为你好怎么会不担心你的身份不在乎你的未来？私心如此，如何值得你付出一切？”

  &1dquo;他是自私的。没有我，他也一样能让他的野心实现。他最大的野心是想与我一起实现它。我要回去，大哥。”凌子悦站起身来。

  &1dquo;他会变的！子君！”凌楚钰一把拽住她，&1dquo;终有一日他会被权欲迷住双眼，他会开始享受至高处傲视一切的满足。当他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大祸临头！”

  &1dquo;如果他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知道&he11ip;&he11ip;我会自行离开。”

  凌子悦转过身来，跪在凌楚钰面前，&1dquo;从此以后，云恒候府就交托给大哥了！请转告父亲母亲，就当做没有生过凌子君这个女儿吧！”

  凌楚钰手指握的极紧，掌中掐出血来。

  &1dquo;好！好！好！你走！你走！只愿你不会令我韩氏满门尽遭株连！”

  &1dquo;谢过兄长！”

  说罢，凌子悦起身，换上一袭男装，出了别院，上了马车。

  如意正欲跟上，凌楚钰却拦住了她。

  &1dquo;让她自己去吧，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福是祸，再难回头！”

  凌子悦一人驾车飞奔而去，午间的帝都街道一片拥堵，不时有来往小贩，凌子悦没怎么学过驾车，车轴掀翻了几个农摊，她无暇停车道歉，只是将腰间的碎银扔出作为赔偿。

  终于来到了宫门前，她却刹不住车。禁卫赶来拦住她的马车，正欲责令，见到凌子悦的脸才知道驾车的竟然是太子的伴读。

  午憩已过，云澈却一直端坐与案几前。桌上的点心早就换过几轮，凌子悦不在，云澈显得愈阴郁难以捉摸。

  曾经觉得太子性情率直的宫女此时都忐忑不安。因为前几日，一个宫女为整理太子床榻时不慎落了一根头在太子枕上，从来不拘小节的云澈竟然将她送去了暴室，无论那宫女如何啼哭求饶，太子都不为所动。

  这几日，太子面对太傅容少均时都如同往常，就连洛皇后与洛照江都没有察觉出他的心情，他已经越懂得掩藏自己了。这明明是锦娘所期望的，可看到现在的云澈，她只觉得可怕。

  昨日承延帝问云澈，觉得放开各郡的关禁令往来百姓商贾能自由同行的国策如何。

  事实上，朝堂之上丞相6无雍就毫不委婉地反驳：&1dquo;倘若关禁大开，戎狄的密探将更加容易了解云顶国事，而各郡如何治擅，国必有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