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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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母食不下咽，她得找玲珑问个明白，为何非要那家人不可？

  这边玲珑换了家常衣裳，洗了脸，翻着酒浸柏子，就见顾母急匆匆过来。

  转念一想，必是因她应下亲事而来，于是支了画角出去，顺便把关关也带出去，扶顾母坐下，先倒了杯茉莉茶汤给她，等着她缓一缓情绪。

  喝了两口茶，顾母艰涩的开口：&1dquo;你可知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玲珑垂下眼眸很沉静的回答：&1dquo;我知道。”

  &1dquo;那你可知别人家是如何看他们的？”

  &1dquo;我知道。”

  &1dquo;你可知，徐家那位主母的厉害？”

  &1dquo;知道。”

  &1dquo;&he11ip;&he11ip;你可知，你入了他家，别人会怎么看你？”

  &1dquo;知道。”

  &1dquo;你既都知道，如何又应了亲事？”

  玲珑慢慢的说：&1dquo;我就是知道这些，才肯应下，他家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一定能应。”

  顾母被惊着说不出话。

  &1dquo;你&he11ip;&he11ip;？”

  玲珑漫不经心拿着一串竹玲儿手上把玩，她轻声问顾母：&1dquo;那母亲&he11ip;&he11ip;可知我是个怎样的人？”

  &1dquo;我儿自是千好万好。”

  玲珑便笑：&1dquo;母亲可是忘了我幼时有多顽劣？”

  顾母很理所当然的说道：&1dquo;我听说聪慧的人，幼时都很顽劣，我儿如此聪慧，幼时顽劣那是应当的。”

  玲珑轻轻叹气：&1dquo;母亲是疼爱我才如此说我。我一直记得那时我有多倔强，宁愿死去也不愿裹足，宁愿挨饿也不愿跪下捡豆子&he11ip;&he11ip;母亲，不是我真的顽劣，是我心里一直住着一匹野马，它桀骜不驯，与世俗格格不入&he11ip;&he11ip;只是后来，我把它藏起来了，藏起来，谁也看不见，可我知道，它仍然在我心里，没有消失过。母亲，徐家父母，心里都有一匹野马，它们自由奔放的飞驰出来了，徐小郎和我一样，都将那匹马藏起来了。若我们不能让彼此自由，天下间，许是再也没有任我们自由的地方了。母亲不必担心我，我早知道我会面对何种境况，也已经做好了接受每一种境况的准备。对我来说，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差别只在于，心里自在不自在罢了。”

  顾母骇的一时没了言语，她直直的看了一会儿玲珑，颤抖着手，将盏里茶水一饮而尽，定了定神，站起来又坐下，终于哭出声来：&1dquo;你这孽障，真是命里生出来折磨我的，我这一颗心只想你一世太太平平的，谁知你生了那样的魔性&he11ip;&he11ip;罢了，横竖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以后不劝你了，只盼着那家能让你安稳自在些。”

  玲珑扶住顾母，任她打了自己几下，然后给她擦掉眼泪，软声说：&1dquo;母亲知道我的，在哪一处都能过的好，所以，不必为我忧心'。”

  顾母推她：&1dquo;孽障，如今说这些顶什么用，日后受了苦楚，你难道还愿意与我说不成？真真是，生了女儿有什么用，白白要为她担心一辈子，偏她还不领情，糊涂东西。白担心你了。”

  玲珑没骨头似的缠她身上：&1dquo;女儿知道母亲的苦心呢，母亲若不为着我，如何这会子都不歇着，特意来询问我，母亲是怕我日后也遭人诟病，打落牙齿和血吞下肚里。母亲也该知道，我是连人都敢杀的，哪个能给我委屈受呢？”

  顾母又是啪啪两下：&1dquo;要死，那杀人的话也是你能说的？以后再说这种话，就罚你呆屋里不许出去，长一长记性才好。”

  &1dquo;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送您回去，泡个热热的脚，踏实安稳睡一觉，就什么都消了。”

  &1dquo;&he11ip;&he11ip;我也得能睡着才行，真是上辈子的冤孽&he11ip;&he11ip;”

  &1dquo;是是是，冤孽冤孽。”

  &1dquo;&he11ip;&he11ip;天魔星&he11ip;&he11ip;”

  &1dquo;好好好，天魔星天魔星，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1dquo;去，滚回去，我不要你扶了，恁的会气我，我自己回屋。”

  &1dquo;&he11ip;&he11ip;真不用？”

  &1dquo;不用。”

  小脚捣腾的可快，嗖嗖嗖的就将玲珑落的远远的。

  玲珑往远处招手，叫关关过来：&1dquo;你们太太回去了，你也快回去细心伺候着，劝着些，别让她生闷气。”

  关关答道：&1dquo;哎，省的了，姑娘放心吧。”

  玲珑见两人转过院墙看不见了，才转身往回走，她不后悔与母亲说这样的话，她就不是真的柔顺淑静的人，她的骨头里的那些东西天天在叫嚣，但这又没有&1dquo;不自由勿宁死”那么决绝，它是钝的，缓慢的，无声无息的，却怎么都不能忽视。

  徐知安是不是她真正的良人，她也不能完全确定，但他确是这个时代思想较开放的人，他有那样一对特立独行的父母，他能接受他们的&1dquo;非主流”，应该也能接受她的&1dquo;非主流”。

  为了那份看得见的曙光，她愿意去赌那个万一，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不会比那个更坏。

  就这样。

  玲珑一步一坚定的想着，她不后悔。

  &he11ip;&he11ip;

  顾母回去后与丈夫说了玲珑说的那些话，听时只觉伤心，再说一遍时，还是难过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