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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白苹抹着眼泪劝道:&1dquo;娘,外面冷,让阿禅回屋吧。”
谢夫人牵住她的手,一路穿廊过院,送她到了听雪院。屋内烧了地龙,暖意融融,谢夫人将她外罩的连帽斗篷脱了下来,及至看到她里面破旧的囚衣,瞧着她瘦骨嶙峋的身板,又摸了摸她生了冻疮的手,眼眶又红了。
&1dquo;我苦命的孩子,让你受苦了。”谢夫人哽咽道。
以禅晓得爹娘使了不少银子,不然这几个月她也熬不过来。
&1dquo;娘,我没受苦,张牢头很照顾我,饭食虽说不如家里好,但能吃饱,你瞧瞧我个头还窜高了,比娘高出不少呢。”她伸手在谢夫人头顶比划着。
谢夫人强忍着泪水点点头,吩咐丫鬟:&1dquo;红绒,你服侍小姐去沐浴。紫线,你去我屋里将最好的冻伤药取来。”
趁着以禅沐浴的工夫,白苹与谢夫人商议:&1dquo;娘,要不要告诉阿禅爹的事?”提起谢老爷,谢夫人更加伤心,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凄然说道:&1dquo;先不要说,不能说,阿禅如今这身子骨,如何能撑得住,能瞒一时是一时,让她好好歇息,养好了身子再告诉她。倘若她问起老爷,就说老爷去京城办事了。”
白苹点头:&1dquo;我晓得了。”
谢夫人有些不放心,白苹是个老实人,向来不会撒谎,生怕她露出马脚,便催她离开:&1dquo;你去照顾焕儿吧,待明日再与阿禅说话。”
※※※
红绒捧着巾帕候在汤池边,呆呆看着氤氲水汽中少女瘦削单薄的身子。五个月的牢狱之灾,纵然有人照应,依然被消磨的不成人样。原本的纤纤玉手居然生了冻疮,手背上红肿裂口,犹若粗使丫头的手。原本莹润有些婴儿肥的脸庞如今成了尖尖的瓜子脸,衬得一双美目越大而幽深。这双眼睛以往眼神都是亮亮的,眼珠深处是一望无垠的纯真雀跃。现如今看人时却带着几分&1dquo;小惊惶”,虽然看上去更惹人怜惜,却让红绒心里特别难受。
以禅从汤池中出来,红绒忙将月白浴袍披在她身上,取出巾帕擦拭着以禅长及腰间的乌。
&1dquo;我爹和大哥去哪里了,回来时怎么没瞧见他们?”以禅取出面脂细细敷在脸上,轻轻问道。
&1dquo;老爷和公子&he11ip;&he11ip;”红绒心思疾转,正想着如何回话。紫线推门走了进来,打开手中冻伤药的盖子,轻笑着说道:&1dquo;小姐,这冻疮膏子是最好的,抹上几日红肿便会消去。”说着,挖了一大块牙白色药膏,轻轻抹在以禅的手背上。
&1dquo;老爷出远门办事去了,大公子外出也还没回来,他们不晓得小姐今日出来。听说是华府那边忽然撤了诉状,张牢头特意派人来报信,夫人才派人去接的。大公子这会儿应该得了消息,但回来应该就晚了,小姐明日见他也不迟。”紫线敷好了药膏,又伸手轻轻揉搓着,以便药膏尽快起效。
&1dquo;我听张牢头说,华宝暄醒过来了,可是真的?”
&1dquo;应当是的。这几个月,夫人和公子没少往华府送银两,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老太太和夫人四处托人,不知到华府说了多少好话,华重锦就是不肯撤诉状。现如今既然肯撤,想必是华宝暄醒了。”红绒说道。
以禅神色一顿,转身望向红绒。
她说错什么了吗?红绒求救的眼神瞥向紫线,紫线也不知所措。
&1dquo;我爹出远门多久了?”以禅静静问道。
红绒哦了声,蚊子般哼道:&1dquo;我也不是很清楚,出门有些时日了。”
以禅飞快披上衣袍,湿着头走了出去。
&1dquo;娘,爹去哪里了?何时回来?出去多久了?”以禅连珠炮般问方夫人。爹最是疼她,可方才红绒话里,为她四处奔波的是娘和大哥,甚至连多病的祖母都出面了,就是没有她爹。莫不是,她爹出事了?
谢夫人面色一僵,伸手接过红绒手中的巾帕,绕到以禅身后亲自为她擦拭头,埋怨道:&1dquo;你瞧瞧,头还没干,你跑出来作甚,别得了风寒。方才紫线没告诉你吗,你爹去京城办事了,一时三刻回不来。”
&1dquo;今日是上元节,还在年节里,爹怎么会出远门?我出了事,他怎么会不管我?他是不是出事了?你若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去问祖母。”以禅伸手抢下方夫人手中的巾帕,不依不饶地问道。
谢夫人眼见实在瞒不住了,搂住以禅哭道:&1dquo;孩子,我说了你可千万要撑住,你爹他,他早在三个月前就因病故去了。”
以禅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片刻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章五蝠袜
谢以禅病了。
牢里阴冷,或许是一股意气支撑着,这几个月居然没病,也或许是所有的病痛都积攒在体内了,趁着她伤心,风寒、胃痛、咳症一并作,将她整个人打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此浑浑噩噩躺了小半个月,日日汤药喝着,病痛方慢慢消去。
这日天色晴好,红绒和紫线将软榻搬到窗边,以禅靠在软榻上,晒了会儿日光。早春的日光明丽而不耀眼,照在身上暖暖的。她吩咐红绒将她的花绷子取来,上面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绣活。
这是五蝠图。
她自小喜欢女红,却从未给父亲绣过什么,因她一说给他绣东西他便嫌弃地说不要。后来,她才晓得父亲并非不喜她的绣品,而是舍不得她操劳。出事前,她正在绣五蝠图,准备给父亲做双袜子。而如今,父亲永远穿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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